从苹果日报记者,到脸书产品经理…别人不敢做的傻事,都成了她的求职秘技
金融风暴这种全球性的大萧条,正好被我遇上了。 2008年雷曼兄弟等华尔街公司垮台,美国大部分企业都在裁员,失业率超过10%,而我刚好从某地到美国芝加哥的西北大学念营销硕士,正准备毕业。我第一次去美国、在那也没人脉、英文差、背着一屁股学贷,可以说是前途堪虑。
为了得到面试机会,我除了海投500封履历和求职信,每一份都根据职缺说明修改,甚至一度到毕业生人数是我们系的10倍多的企管系「等门」,只求能够拦截到一个机会。我跟以前在某地当记者一样,站在系馆外一等就是几小时,轮流面试的同学们一离开,面试官走出来,我就拿履历上前毛遂自荐:「我是隔壁营销传播系的学生,我没有拿到跟您的面试,但这是我的履历,请您考虑!」
但,我不出色的履历几乎没有让我拿到面试机会。
听人家说,找工作要靠人脉,但我去美国念硕士前不认识半个人,哪有人脉?不过,山不转路转,我念头一转:谁说没人脉?学校这么多老师,我是西北大学的学生,找老师,老师不会拒绝见我吧!我先拜访了系主任Tom Collinger,他看着一脸愁苦的我说:「我相信每个学生的潜力!」接着建议我多跟其他老师聊聊,但系上老师早就被毕业在即的同学围绕,我干脆大胆地到其他科系的老师办公室一一敲门!
拜访之前我会搜寻好老师的背景,看老师在专业社群媒体领英(Linkedin)有认识哪些人,那些人服务的公司有哪些我有兴趣的职位,而且会先写信给老师。当老师说:「我不知道有谁可以介绍给你。」我就说:「你可以介绍我某某某,他是你之前在这家公司的同事!」当老师说:「那你再寄你的履历给我。」我就可以说:「有,今天早上寄出了!」当老师再说:「那你写信跟我说希望我怎么介绍。」我就会说:「有,你介绍我的信我也帮你写好了,你剪下贴上就可以了!」
有一天,我拜访了教授Abe Peck,老师是个5、60的活泼老先生,他说他大半时间住在加州圣塔芭芭拉,那儿阳光普照还有海滩,跟下雪的芝加哥不像,接着说:「我也不认识你,一时也想不出要介绍谁。但我明天有办一场演讲,你可以来听!」
去之前,我上网搜寻了所有讲者的资料,一一联系讲者,向他们自我介绍,你如果曾经试着在网络上搜寻人,你会惊讶发现不难找到他们的email。其中有个讲者叫做Peggy Walker,是美高一家小杂志社「凡斯媒体」的执行长。
演讲当天,我用事先背好的英文,上前和Peggy表达来意:「Hello! I am Anya. Good Luck!」(你好!我是阿雅。祝你好运!)Peggy说她有收到我事前寄的信,我开心了一下,心想:肯定有好印象!演讲结束,我几乎没听懂Peggy在说什么,但我又拿着事先背好的英文说:「Good job!Can I get your card?」(你講得真好,可以跟你要张名片吗?)email联系后,Peggy说他们没有在征才,不过愿意请人力资源长Loreen Muzik安排我跟他们的大数据团队见面聊聊。面谈后我觉得这个公司实在太适合我了!这家媒体公司有在考虑提供广告主大数据营销服务。我心想:「大数据、营销、媒体。太幸运了,我注定要到这家公司工作!」
几个礼拜过去了,我没有收到任何联系。我打手机给Loreen,她接起电话:「喔!我已经被裁员了,不在那家公司工作了!对了,你可以帮我介绍工作吗?」当时的环境真的就是那么差!我心想,虽然她不能帮我安排面试,但总可以告诉我一些公司的讯息吧!我约她喝咖啡,在芝加哥郊区铁道旁的一家星巴克里,我们谈话每过20分钟就要暂停,等火车轰隆轰隆的噪音结束才能继续。她因为已经不在公司服务,一五一十告诉了我公司的状况。我还记得,结帐时我们两抢着付钱,画面看起来挺有趣的,两个人都失业,同是天涯沦落人,彼此惺惺相惜吧!
芝加哥找工作没着落,我就想不如到大城市机会应该比较多吧!媒体公司最多的城市是在纽约和洛杉矶(多年后我才知道洛杉矶的媒体是指电影业,根本跟我的背景没有相关),我于是决定花两个月在这两个城市找工作、拜访业界人士。但,我一个人也不认识,要拜访谁呢?
出发前,我拜访了学校的老师们,墙上贴着他参加奥运帮忙传递圣火、上电视评论节目的照片,教授Clarke Caywood天生就适合上镜头,他先是一一跟我介绍他墙上的照片,但接着说,他的学生太多,每个人都要介绍,所以他不能帮我介绍什么人。我正感到失望,老师一边摇摇手,一边拆开刚收到的包裹,我发现包裹里是传播专家产业公会的通讯录。老师见我似乎不太愿意离开,他说:「这样吧!这通讯录上面的人其实我大多不认识,但我们所属同一个公会,要不你去看看哪些人可以联系,借你15分钟,你翻一翻,再拿来还我!」
我打开通讯录,发现都是传播领域知名公司的一级主管,我发现捡到宝,连声谢谢老师,飞奔到系学会上的影印机,那15分钟,我没看,倒是一页一页全部印下来。同时,我也找出学院过去十五年的校友名册。靠着这两份资料,里头有上千位营销传播类专家,我逐一列出住在纽约和洛杉矶的人,一个个写信跟他们联系。
我写信问这些陌生人:「可不可以请你给我15分钟?」我想,15分钟很短,大家可能比较愿意会接受,但现场见面通常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。
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,我刚见完一个校友,聊得很开心,但就像其他校友说的,他们公司在裁员,不但没招人,连自己的饭碗都快不保。我狼狈地找了一家咖啡店,一边翻着公会通讯录,看到有美国最大电信业者Verizon的传播长Peter Thonis,当时智慧型手机刚起飞,电信业者是影响社会动态的当红角色,我犹豫了一下,我想,以他这样权高位重的人,不可能回我;但我又想:「最糟会怎样?」大不了就是他不回我啊!于是硬着头皮寄了email给他。
几分钟后,对,就在几分钟后,他回覆我了!当天下午在纽约一个饭店开会,5点钟我可以在一楼咖啡厅等他,对!当天!我看着email,不敢置信,心想是不是我英文很差看错内容,但左看右看,他确实答应见我。
当天我战战兢兢地到了饭店,虽然通讯录有照片,但我不确定是现场是哪个人,左右打量,「Are you Anya?」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大大的微笑跟我握手,我惊魂未定,他问我:「你知道我为什么見你吗?」我摇摇头,根本紧张到没办法思考,他说:「像你这么有胆,敢直接约我见面的人不多!」
就这样,我陆续见到了很多业界大佬。我在纽约时报的报纸上找到了执行长的名字,试着在网络上找他的email,写信后,他还真的答应见我!
就这样,我在纽约和洛杉矶见到了上百位业界人士,每个人都说:「我很欣赏你,但我们公司在裁员。」有一次在纽约,我穿着如今回头看觉得很「俗」的白衬衫、黑套装,结束跟VOGUE和GQ杂志员工的面谈,对方又对着我摇摇头说:「我们在裁员,但是祝你好运!」我踩着很不舒服的高跟鞋,走在垃圾发臭的纽约街头,看到一家中餐馆,坐下来点了一盘排骨饭,饭来的那一刻,我突然好想家,觉得自己好失败,我想:「原本我在某地,是走路有风的大报记者,怎么会落魄到美国遇到金融风暴,到处求人,一个工作也没有?!」那时候没有LINE等通讯软体,国际电话卡又不便宜,我拨了电话给芝加哥的政大校友会资深学姊Grace,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,滴到排骨饭上。
我落寞地回到芝加哥,同期毕业的同学差不多都走光了,大家都说美国没工作,不如赶快回亚洲卡位比较好,我看着拜访各校友的笔记,虽然真的一个面试都没有,但我在准备面谈的过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,我了解这些各式各样的媒体公司现在的专案、还有产业的趋势。我想,要不我回头跟几个月前演讲认识的凡斯媒体Peggy联系吧,或许这些资料对她会有帮助。
我写信给Peggy:「我在纽约和洛杉矶,见到了很多你的同业和竞争对手,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?可以给我15分钟吗?」Peggy答应了!
去之前,我做了一本商业计划,整理了当初人资长Loreen告诉我的资料,像是凡斯的现况和困境,凡斯的其中一本杂志读者是美容院老板,于是我到了美容院采访一些读者,也联系上几个广告主。接着整理产业趋势和其他公司在做的专案,选出我认为凡斯最适合的几个项目。我举了一个例子,企划了一个手机网站,列出其中的功能和内容。我也列出,如果要做这些专案,他们需要什么样专长的人,当然,我「刚好」符合大部分的条件!
凡斯的办公室其实很老旧,有两层楼,一楼中间有个木制的传统柜台,中间还有着创办人的照片,Peggy的办公室在一楼的最底端,见到Peggy,我深呼一口气,开始简报。我建议他们创立一个大数据服务部门,用原本公司做网站的人力,为广告主做电子报、架网站等。 15分钟后,简报完毕,我看着Peggy,她没有说话。我想死定了,她肯定觉得我是来搞笑的!她说:「你愿意当contractor吗?」我当时其实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我只问她是不是全职、有没有支薪,接着一口答应!回家查才知道其实contractor是约聘雇的意思,但在英文里,也是那些水电工、土木工等临时工的意思,我还差点以为她要我去当水电工!
就这样,当时,我的专长或许还是不是大数据营销或做app,但我靠着我的记者经验,找人、采访、创了我的第一份大数据营销工作,这工作也奠定了我日后做电商app、成长骇客和大数据营销的基础。我当时其实并没有觉得我一定要在美国工作,我只是觉得,如果我失败,我希望是因为我尽了全力还不够好,而不是我没有尽全力,因此没有获得机会。
最糟的时代,我没有找到工作,但我创了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。